陸銘之前不明白許衍為什么會在尉遲遲逃脫后,第一時間讓他把記者找來,而不是想辦法抓人,并且還阻止老邢抓人。
變故發生的當時,他和老邢雖然意外,但到底是有經驗警察,和沖上去撞門的學生家長記者不一樣。迅速交換了個眼神,示意其他幾人封住小區出口,這才分開鬧哄哄的眾人上前拍門。
那片兒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修建的房子,清一色的七層小樓,每兩棟為一個獨立的小區。就算她暫時躲在里面,總有出來的時候,只要露面就能抓到他。
他們想要甕中捉鱉,許衍卻沒他們那么樂觀,知道這條滑不溜秋的小魚一旦有了喘息之機,就別想抓到她。
果然,卷簾門再度升起,尉遲遲不見了,門后站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,冷漠的眼神掠過眾人:“本店現在不營業,要吃飯請晚上來?!?
“剛才跑進來那個女人呢?”陸銘站在門口和女人交涉,試圖讓她主動把尉遲遲交出來。
老邢眼神毒辣,一看就知道這女人是個非暴力不合作的角色,徑自越過她走進屋里自己找。關門開門間不過一分多鐘的時間,再快也跑不遠,其他幾個出口反饋過來的消息,零食大盜并沒有出現,肯定就在里面。
那是間不到二十平米的火鍋店,住房改造的,墻上開了道門直通小區里面。
老邢以為尉遲遲就躲在里面,然而他找了一圈并沒看見人,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無端消失了,這真是見了鬼了!
老邢不得不重新把希望放在女人身上:“警察辦案,我勸你趕緊把剛才那姑娘交出來,否則窩藏逃犯是重罪,我可以直接把你抓起來?!?
女人唇角一勾,上下打量了他一眼:“你說是警察就是警察啊,制服呢?證件呢?紅口白牙一碰你說是就是啊,我還想說我是奧巴馬的私生女呢,你信嗎?”
老邢差點沒被噎死,倒是陸銘剛領教過這張利嘴,有心理準備,摸出證件遞過去:“這下總沒假了吧?!?
女人沒接,掃了一眼再抬起頭來,瞬間變了個人似的,熱情洋溢:“對不住啊,我開始不知道你們是警察,看這么多人追一個姑娘還以為是搶劫?!?
老邢被氣笑了:“這么多人搶一個人?虧你想得出來?!?
女人美目一轉:“人多就是對的?毛主席他老人家可還說過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里呢?!?
牙尖嘴利,老邢不耐煩的大手一揮:“別和我說那些,現在我只問你把那姑娘藏在哪里了?!?
女人涼涼一笑:“我藏她干什么,我就搭把手而已,難不成還要包吃包???這地方就這么大,你們想找我不攔著,隨意?!?
她都這樣說了,老邢和陸銘明白今天是不可能找到尉遲遲的,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悻悻離開。
許衍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無功而返,讓陸銘去把那個記者找來,同時讓老邢收隊。
老邢不解:“為什么?”人還沒抓到呢。
許衍反問:“如果抓到你們會怎么辦?”
“當然是教育,然后,然后放人……”
老邢的聲音低了下去,無奈的聳聳肩。沒辦法,影響再大,從本質上來講這依然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“這不就結了。無關痛癢的懲罰,抓和不抓沒什么區別?!痹S衍知道老邢擔心什么,拍拍他的肩膀:“放心,你以后不會再聽到有關零食大盜的任何消息,她不會再出來禍害別人了?!?
你好像很了解她啊,難道你認識?聽見自己的聲音,老邢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問了,不好意思的沖許衍笑笑。
哪想許衍并沒否認,微微一笑:“不僅認識,還很熟?!?
那個笑容看得老邢打了個寒噤,倒不好再問,想著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,既是他的熟人,就放過她一馬,只要不再出來為禍百姓就成。
老邢對尉遲遲沒什么觀感,最多就覺得她像只蒼蠅,不咬人但嗡嗡叫著惹人煩,只要不讓她叫,拍不拍死無所謂。
陸銘不一樣,他對尉遲遲的感情很復雜,明明幾天前還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戰友,轉眼就成了對頭。
此刻被許衍一說,陸銘才恍然大悟:從頭到尾,變的是他自己。
至于尉遲遲,她從來就沒有變過,目標明確,一心為了上電視!
陸銘不得不佩服的朝許衍豎起了大拇指。他這招太狠了,追不上直接從前方包抄,斷了她的路,尉遲遲一看上電視無望,自然就不會再興風作浪了。
他開始還暗戳戳的想,許衍讓他把記者找來,是不是要買通記者把這件事兒壓下來。事關兒童無小事,要是爆出來,尉遲遲走在路上會被大眾視線射成篩子。
雖然許衍口口聲聲說他們沒關系,可之前尉遲遲受傷時他的焦急擔憂不是假的,說許衍不關心尉遲遲,他怎么都不相信,眼下他終于信了。
陸銘想到另一個問題:“記者會愿意么?這年頭夫妻打架貓狗上樹他們都不會放過,更別說這么有煽動性的新聞?!?
“他會愿意的?!痹S衍勾了勾唇角,看著走遠的記者,右手摩挲著手機。
官大一級壓死人,新聞是記者拍的,卻不是記者決定播不播的。他多此一舉把人找來,不過是不希望視頻流傳出去。自媒體時代,電視的傳播速度并不比網絡快。
陸銘看著他的笑容打了個寒噤,眼前浮現出尉遲遲埋頭縮成一團的畫面,隱隱有些不忍,只祈禱她自求多福。
誰讓她惹到的是許衍呢,換個人來,說不定這會兒她就高唱凱歌了。
*
渾然不知事情已經黃了的尉遲遲還蹲在電視機前,守著新聞連廁所都不敢去。
“怎么還沒播呢?”
她從8點守到11點,整點新聞都播了三次,沒看到一條跟自己有關的,開始心煩意亂起來。
陸驚風把她拉到沙發上:“淡定。電視不比網絡,一段視頻成為新聞之前,還需要剪輯、編輯和審核,最后總編大人點頭了,才會有你看到的新聞?!?
“好吧?!蔽具t遲嘆了口氣,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:“說真的,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,不然我就落到許衍手里了?!?
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,怎么都沒想到陸驚風會從天而降,為她打開逃生的大門。等她趴在頭頂的天花板上,聽到陸驚風把陸銘一行噎得半死,差點笑出聲來。
沒想到這個頂著一個男人名字的女人,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。
陸驚風笑:“互幫互助么,上次你不也幫了我?!?
尉遲遲嘆了口氣:“不一樣,那次你是給了報酬的,這次我給你的只有麻煩?!?
陸驚風擺擺手:“安啦,死道友不死貧道,那又不是我的店,擔什么心哦?!?
尉遲遲一怔,旋即笑了,這美女也是個妙人兒。
說起來她能認識陸驚風,還要拜許衍所賜,這大概是認識許衍以來,唯一一件好事。
人與人的感情就是這么奇怪,好比她和許衍剛認識就勢同水火,她和陸驚風只打過兩次交道,卻莫名的信任她,愿意把什么都告訴她。
陸驚風聽了覺得尉遲遲的想法很大膽很有創意,到底是合她眼緣的人,果然不是凡人。
“這樣吧,我電視臺那邊有熟人,我打個電話問問,你這樣老等著也不是事兒?!?
尉遲遲喜出望外,忙不迭的點頭:“好的好的?!?
陸驚風很快打完電話,神色凝重的走進來,尉遲遲心里咯噔一聲,聲音有些顫抖:“怎么說?”
陸驚風搖搖頭:“負面新聞,上面不讓播?!?
尉遲遲簡直如遭雷劈,她當好人時上面保護好人不讓露臉,她當壞人時上面又說傳播負面影響依然不讓露臉。
上面上面,上面是誰?
一時間無數個畫面浮現在腦海,最后定格在許衍唇邊,他在笑。
在她突出重圍之后挑釁的向他看去之時,驚訝從他臉上轉瞬即逝,爾后唇角輕勾,笑得云淡風輕又意味深長。
她當時不明白為什么那個時候他居然笑得出來,現在才知道,他是在笑她,笑她機關算盡白費功夫,笑她即使像孫悟空,也逃不出他許衍的手掌心。
“許衍,我和你誓不兩立!”
尉遲遲揭竿而起,誓要和許衍斗爭到底。